經歷兩個月宿霧封城後我搭上「美國大使館特別班機」，一切目標都只能按下暫停鍵

文：陳祁（神農少女＿＿艾莉森，曾居碧瑤、現居宿霧、與海相伴、淺嚐百草、撰碧瑤幫）

宿霧在3月16日開始實施社區隔離措施，原本為期至4月14日，但由於疫情未緩和，多番宣布延後，直至我離開前，官方宣布宿霧的社區隔離措施會延長到5月30日。

「為什麼不在封城前回台灣啊？」大概是我這兩個月以來被問最多次的問題。其實答案就真的只是美麗的「錯過」。

其實一開始，我和一票友人早已訂好了4月回台的機票，但很「幸運」地，被取消了兩次以上。在3月27日風和日麗，且令人記憶猶新的午後，航空公司宣布從今天開始停飛一個月，宿霧和台北之間航段，聽到這個消息，有一種落榜的感覺，幾家歡樂幾家愁，換言之，3月27日是封城的末班機，摸摸鼻子，我跟室友互相安慰，沒關係！至少我們還有彼此。

從3月28日開始，我們各自立下了想要在5月1日復航前達成的目標，並且日日精神打氣、喊話。在4月這一整個月裡，說不上來，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平時擁擠的宿霧市區，瞬間變成了空城，以往從住家十二樓俯瞰下去的市區，孤獨地只剩下高掛的月亮，和從未注意過的黃昏，竟然如此的美麗動人，飯店和酒吧夜晚絢爛的霓虹，彷彿隱沒在雲層的最深處，人說：「熟悉的地方看不到風景」。這句話道盡了封城後的宿霧，表現出來另一種靜謐的樣貌，看穿了南方皇后市的這一種姿態，讓人好不習慣，卻也要習慣。

菲律賓政府製作外出通行證，規定一戶只能一人外出，因此街上更是人煙罕見，步行十幾分鐘可以到達另外一個獨居友人家，卻因中間多了個檢查站，被劃開的兩個區域，各自擁有不同授權的通行證，就算我倆在檢查點相望，誰也不能過去拜訪誰。也因為「禁酒令」的關係，讓友人開始用過去僅囤的酒，省著一點又一點，做出了不同風味的調酒，為他將來要開設的酒吧多了些練習的機會。

家中有一台機車，但政府規定後座不能載人，為了和室友一起出門買食物，於是我們訓練出一雙在豔陽下可以很耐走的腳。就算可以騎機車，也有根據機車車牌號碼的尾數的奇數或偶數，來限制出行的政策，比如尾數是奇數的機車可在星期一、三、五騎乘，而偶數車號的機車則是在星期二、四、六，至於週日，奇數和偶數車號的機車則分別在當天的上午、下午出行。

好廚藝的室友喜歡去當地市場買菜，總是在蔬菜中，挖掘出特別的菜類，利用有限的食材，煮出平凡人生中的小確幸，然而買菜也是要靠運氣的，當地市場有限定「英文姓氏的第一個字母」，決定你星期幾可以出來買菜。空蕩蕩的街上只剩超市、藥局、銀行、少數的餐廳和7-11，沒有色彩繽紛的吉普尼、也沒有喜歡喊價的計程車，但可以看見外送業者穿梭於市井間的忙碌。

等到了4月底，菲律賓政府決定繼續延長封城兩個禮拜，整個5月宿霧飛往台北的航班也取消了。只剩下首都馬尼拉還有直飛台北的班機，問題是「宿霧—馬尼拉」的國內線已暫停，我們透過「馬尼拉轉機回台」的唯一希望也夢碎了。

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偶然得到了一則消息：澳洲大使館設立特別班機，讓在宿霧的澳洲公民有一班專機可以飛到馬尼拉，再直飛澳洲，只要座位有剩，機位就會開放給其他國籍的人。我們一群小夥伴開始相信，在封城之下還是有機會可以回家的，於是收集了各個大使館的情報，每天開始寫信、打電話去問，像是西方國家的專機，大都會去首都轉機，所以特別班機還算不少，而且台灣的駐菲代表處和菲律賓觀光局都有相關專機的資訊提供給我們。

很幸運地，在特別班機起飛前一天，被通知有機位，幾乎用光速打包行囊，隔天一早前往機場的途中，跨越重重的檢查站，搭上了美國大使館的特別班機，結束了接近兩個月的宿霧封城日記。

回憶起那時後，深思熟慮了很久「轉機」的風險，確實讓人有些擔憂，深怕自己把病毒回自己的國家，所以和同班機的小夥伴們隨時互相叮嚀也格外小心，照顧好自己、口罩不離開臉、隨時拿酒精消毒，和機場的人群保持社交距離。平時從宿霧回台灣，三小時的航程，兩個點之間，一道海峽的距離，這一次搭特別班機到馬尼拉轉機，為避免路上檢查站的仔細盤問，我們提早抵達宿霧馬克坦機場，傍晚六點抵達馬尼拉，在機場待了一夜，等待著黎明的破曉，看著太陽緩緩地照進馬尼拉機場，就彷彿看見極光一樣興奮，代表離登機門越來越近了，於是我們搭上這一班中午的班機，抵達了好久不見的台灣。這一天窗外下著大雨，霧氣和濕氣讓家鄉看起來有一股朦朧的美，甚至是有一種久違的感動，從各地方出境的時候，可能有很多種心情，像是去工作、旅遊、讀書等，但是入境的時候，就只有一種，那就是「回家」。

這近乎兩個月的封城時光，第一個月幹勁十足，把這些時日沒有時間處理的事情，沒有任何藉口得逼自己去做，第二個月開始心態上面有些走心，但是還是自己找事情做，看著每日政策的變動，無限期的延長封城，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之外，還外加個自由落體，坦白說確實有些悶壞了，看不見盡頭的不確定性，心裡有些擔憂。這段時間，不論是已經回台的或是留在宿霧的，相信大家都面臨著煎熬的時刻，解不解封、疫情走向、政策變換，真的沒有人說得準。

2020 年這個看似「愛你愛妳」的年份，卻帶著如此核彈級的殺傷力，在今年立下的目標，或許暫停，也可能消失......不只是菲律賓，甚至是全世界，像一團炸開的毛線，無限延伸，到處四散。復甦之路，一定艱難，最後能陪伴自己重生的，只有自己了，但是在你的背後，有更龐大的一群人拼死在守護一個健康的環境，期許疫情趕快過去，謝謝大家一起努力撐過去，也感謝「台灣」。經歷過這份曾經的勇敢，更提醒著未來的每一步能更小心且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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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杜晉軒
核稿編輯：吳象元